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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處：東方爐襯  發(fā)表時間：2024-09-08 11:06:48

一八八0年七月中旬至八月初，駐日公使何如璋主動同當時訪問日本的朝鮮政府派遣修信使金宏集先后進行四次交談，詳細討論當前的國際形勢和朝鮮問題。何指出：近日西洋各國，有均勢之法，若一國與強國鄰俱有后患，則聯(lián)各國以圖章制。金宏集回國后，上“獻議”并勸說國王接受了何的諸多建議，對當時朝鮮的開放及其歷史變化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可見何洞察世界的先識遠慮。 何如璋與朝鮮修信使金宏集“筆談”筆記　　　　　　　　　　　　　　　　　　　　　　　　　　　　　　　　　　　　
1．何如璋、黃遵憲與金宏集筆談
（一八八O年七月十六日，往大清公署。）
宏集
旌節(jié)久駐海外，聲（威）遠播天下，引領東望，常切傾慕。今也萍緣幸湊，荊愿獲遂，但叩謁此庭，為悚仄。
如璋
過譽猥不敢當，閣下冒署遠役，此行良苦。昨日敝署黃參贊上謁，荷延接周至，謝謝。今日又承枉顧，得親雅教快甚。
宏集
賜接款洽，極為逾分，愧甚悚甚。
如璋
旌節(jié)已來，希在此多住幾日，得以從容過從，暢聆大教，尤為快事。
宏集
在此時，敢不源源拜誨。
如璋
我朝與貴國，義同一家。今日海外相逢，尤為親密，彼此均不拘形跡。容日，仆當趨晤暢談也。
宏集
盛教更為親切然敬恭。
如璋
使節(jié)之來，聞有大事三，不知既與日本外務（?。┭灾?？唐突敢問。
宏集
使事，概為報聘，書契中有定稅一事而已。
遵憲
欽使何公，于商務能悉其利弊；于日本事能知其情偽。有所疑難，望一切與商。我兩國如同一家，閣下必能鑒此。
宏集
仆來此，大小事，專仰欽使指導。而形跡亦不能存嫌，所以稍遲遲，庶諒此意。
遵憲
貴國與日本所締條約，仆未見。漢文稿能飭人鈔惠一分，感謝不已。
宏集
謹當如教。仆向請大著《日本雜事詩》，仰重大名久矣，又《日本志》，未及見，敢問卷帙可將幾許。
遵憲
今日承雅教，歡慰之極。仆著《日本雜事詩》，近游戲之心，不知閣下何處見之。然既承青覽，他日過訪，再當敬呈數部乞正。《日本志》仆與何同為之，卷帙浩博，可為三十卷，姑未清草。
宏集
《雜事詩》見惠之教，多感?！度毡局尽?，異日入視同一家，感刻何極。寵臨之命，猥不敢當。
如璋
此間天氣，較貴國何如？月來酷暑逼人，想閣下行裝甫卸，酬應紛紛，亦苦勞頓否？閣下精神志氣，正是英發(fā)之時，雖天氣稍暑不勞也。
宏集
此間晚暑，與敝處一般。涉海之馀，不應無憊也。
如璋
此間官府諸事，均極整理。閣下有暇，不妨約宮本先生到如處一覽。
宏集
指教可見相愛之至，才已偕宮本公，歷覽一處而來。
如璋
敝（署斯桂）先生，是我國最通時務之人，今年逾六旬，神明猶如四十許人，亦異稟也。
宏集
近讀《萬國公法》序文，先生蘊抱，早已仰悉。年高德重，神明益旺，尤可敬也。
如璋
承高軒枉過，謝謝。改日走謁，暢聆大教。

2．何如璋與金宏集筆談

（一八八O年七月十八日，大清欽使何如璋、副使張斯桂來。）
如璋
前日承惠顧，得領大誨，欣慰之至。今日特偕張君，親來趨謝，并暢談一切也。
宏集
即蒙兩位大人光臨，感不可言。
如璋
此寺頗寬，道園（金弘集別號）先生及諸公寓此，想俱安適。日間閣下須謁見日皇帝定期否？所商事如何。
宏集
日主引見，姑無定期。所商事，因日來始歷訪太政官、各部卿，未暇更探。
如璋
從前貴國與此門所換條規(guī)，及次送商之件，有鈔稿否？如有所檢出，一分借覽為荷。
宏集
條規(guī)及此次送商之件本擬鑒正，方飭人繕寫，明當送納。
如璋
近日此間方擬與泰西各國議改條約，其議改之意，在管理寓商及通商稅則各事，其稿極詳細，亦極公平。大略系西洋各國通行之章程，若各國通商均照，此行固無所損也。
宏集
昨日已送草案矣。若早拜誨可矣。掣礙因存嫌，不克先事稟質，恨恨?；蛘f米谷不得禁，則重其稅。其馀出口貨，并不責稅。進口貨亦于洋貨重稅，而日本零碎產物，特免其稅為佳云，此說未知何如？
如璋
此說弊端極大，切不可行。閣下第觀議改之稿，自知之。若答應添開口岸極好，俟其來議，將趁此與之議立，妥善章程，彼自不能不答應也。
宏集
領悉。敝邦全不諳商務利害，極悶。
如璋
此間自通商以來，于各國交涉情形及辦理通商善法，均已知其曲折本末，俟取其議改約稿細閱之，便悉中庸云，以人治人，亦一法也。
宏集
承示感深，其議改約稿，已入刻，可得一閱否？如可覓惠尤幸。
如璋
先生所見極是，仆當為先生圖之，第事須秘密為要，又敝意此間情形，總須貴國有人久駐此，徐徐審察之，自然容易辦理。卓見以為然否？
宏集
秘密之教，愚見亦然。此間情形，久駐深察，為敝邦籌畫至矣。第本國，尚如中朝三十年以前士大夫，未悉外國事情，辦此極不易，是為憂憫。
如璋
尊論一切此事，真無如何。第目前事情，較前時尤急，不特此間之為難，若固守舊習，恐非長策。且刻下有機，可垂圖之，尚易過此，則時會難逢，更為費手矣。
宏集
見教鄭重，敢不服膺。
如璋
頃俄人在貴國北界圖們江口一帶，經營布置，究竟情形如何？聞貴國民往彼處者，閣下詳悉其事，請以見告。
宏集
俄土近難接壤，從未嘗通，經營布置，無由聞知。北民之逃入彼地，時或入聞，亦未如之何，切悶。向后接應如何，方得其宣，更乞詳教。
如璋
近日西洋各國，有均勢之法，若一國與強國鄰，懼有后患，則聯(lián)各國以圖章制，此亦自前不得已應接之一法。
宏集
均勢二字，近始從公法中見之，然本國凜守舊規(guī)，視外國如洪水猛獸，自來斥異教甚峻故也。大教如此，第當歸告朝廷。
如璋
便與張公擬治茗閣下及諸先生到館一敘，閣下何日得暇？請示知，以便其具帖相邀也。
宏集
盛眷來謝，念后當如戒。

3．何如璋與金宏集筆談

（一八八O年七月二十一日，往大清公署）
如璋
今日承道園先生及諸先生見過，溯慰下懷。
宏集
今蒙盛速，謹偕諸君上謁，穩(wěn)奉大誨，為榮實多，三生之幸。
如璋
進謁日皇之期，曾已定否？前呈之件，系此間由英文詳書者。其中所言，頗公平詳悉，尊覽以為如何？
宏集
日主當于廿五日引見云矣。抄惠冊乍閱，未及詳究，然其言殊為公允。
如璋
西例通商，惟欲己國有益，故兩國往來，稅則無論出入口，均由本國自定，凡進口稅，則以值百抽三十為率，更有所謂保護稅，則不欲此貨進，令便加重稅以詛之，至出口之貨，則或輕或重，均由自己酌定，告知通商之國照行。如此貨，欲其多出口，即免稅，以便本國商民，亦無不可。總之權由自主，則利益自歸本國，不致為他國占盡便宜。故與萬國通商，亦有益無損之事。若只論稅，而不分別出進之貨，或稅則自己不能定，而為通商之國把持，則有損無益矣。前日所譯之稿，彼便是言明稅則之輕重，由本國主持一語。
宏集
開諭至此纖悉，雖甚魯愚，豈不曉得。
如璋
條件施行一節(jié)，尚無定期，經駐東京各國公使寄呈政府察核矣。
宏集
聞諸花房，改約可于明年妥定云，中國稅則，何尚未行此法乎？敢問。
如璋
尊問可謂留心之至，我亞洲各國，以前均未悉此種情形，故受損實多。此間因近日始知，故欲與西人議改。鄙見欲貴國乘機會先一著為之，此難得之事也。
宏集
敬悉。
如璋
閱昨日送來鈔件，貴國與此間取締之約，并未言及稅則。趁此時議開他港之時，與之定稅則，且即以其向西人議改之法行之，彼自然不敢力駁，所謂第一好機會也。卓見以為何如？
宏集
昨見花房，談及此事，欲待改約事定，我亦準此行之。彼頗持難，故我以為貴國早行此法，必無十年議改之難。是非我爭利害，獨未準他國例，則有礙體面，彼亦不能更詰。
如璋
尊論極為明暢，足以析之。請到席小酌再談。
宏集
仆未曾游莊，常以為嫌。今于海外獲見中邦酌杯之盛，又飽以德，感幸莫言。
如璋
貴國負山濱海，宇內所需之物產，類皆有之，今日時變如此，計不如開港通往來，與各國并馳大洋也。
宏集
我國家典章似成周，士夫趨向似趙宋，民俗儉嗇有唐風遺意。今日時變雖如此，實無以與各國來往，勢則然耳。
如璋
有一語相詢。現西人競言功利，而俄又橫暴，如戰(zhàn)國虎狼之秦。聞其近年于圖們江口一帶，極意經營，且本年又增設水師于東海，此事大為可慮，遲則變生。我朝與貴國，誼同手足一家，殊難漠然也。
宏集
俄事最為目下急切之憂，未知伊黎一事如何究竟。
如璋
中土西邊之事，以近情揣之，與俄人不致構隙。但觀其兵舶絡繹東來，悉泊于圖們江口，恐其心懷叵測也。去歲李伯相（鴻章）寄書貴國，亦以近日情形切迫，而不知貴國公論何如，昨言均勢之法，亦萬不得已之事。
宏集
去歲李伯相寄書，備述近日情狀，為小邦多費籌畫，舉國成頌。然朝野風氣，如上所陳，只知守經之為正。所以不能一朝開擴，奈何！往伯相書中，再舉閣下來信為諭，述及東洋動靜。敝邦之荷閣下，僅注久矣。感之次戢，敬謝敬謝。
如璋
俄人近日有來元山津，議開口通商之說，果否？又美國兵船，近日赴釜山口通信，聞近日又再去釜山口，現貴國如何應付，先生知之否？
宏集
俄人春間到此地，欲與通好，邊臣直斥之。美船向抵釜山，欲納書不達而去。嗣又日本外務代表為紹介我國，以其書勝國國號，且直呈至尊，為違式而繳還。仆所知者，只此而已。
如璋
愚見俄事頗急，現海內各國，惟美系民主之國，又國勢富實，其與列國通好，尚講信義，不甚圖占便宜。此時彼來善求通商，若能仿此間議改之約稿，與之締立條規(guī)，彼必欣愿。如此，則他國欲來通商者，亦必照美國之約，不能獨賣，則一切通商之權利，均操在我，雖與萬國交涉，亦有益無損之事，此萬世一時之機會，不可失也。若必欲深閉固拒，致他日別生波瀾，事急時所結件規(guī)，必受虧損無類，卓見以為然否？
宏集
俄美情形，披示無隱如此。敝國事務，未可遽議交涉，然盛念豈不知感。日昨伊藤博文亦言與一國立善約，則他國皆導之，交萬國與一國無異云。又聞美國不欲以西洋自居，其意欲伴于東洋，而然否？
如璋
先生所述伊藤之言，自是實話。頃日人議改之約，美國已允許之，即此一節(jié)，亦徵其厚于東方之意。仆頃所云云，正是此意。又不相往來之舉，今日屈指數之，宇內無幾國，此事有決難終拒之勢，固不如先一著為之。
宏集
日人情態(tài)，瞭如指掌，尤為感服。彼言中國現亦不禁米谷，未知果否？
如璋
日本米谷出口不禁，中國歲仰給安南之米數百萬石。雖不禁，亦無出口。但禁出口，自是舊章，我國固未明言開禁。
宏集
此間新聞紙，有為敝國論說者。以為朝鮮不欲日使之駐京，若令于開港處常駐，遇有可議，以時赴京辦理為妥，此說未知何如。
如璋
使臣駐京，無關緊要之事，近得通商與交涉利害，全在約件稅則之善否而已。善則內地通商亦無害，否則開一港便是漏卮，為患不淺矣。
宏集
所教切當。閣下大著《使東述略》，敢乞多惠幾布（冊），欲以布敝國也。
如璋
拙著已無存矣，無以副盛意，愧慚。他日再請尊寓，暢談一切也，今日簡慢不恠。

4．何如璋與金宏集筆談
（一八八O年八月初三，往大清公署）
宏集
明當乘船，卒卒無暇，今才撥忙，將來告辭。
如璋
日來閣下酬應紛紜，想不疲乏。聞明日即掛歸帆，將來順道至大坂各處，仍有淹留否？又同來諸君一同歸去，抑有人在后始歸耶？
宏集
到神戶換船直去，不須迂入大坂。諸人一同攜去無一留者，國規(guī)則然。
如璋
花房公使同去否？稅則各節(jié)，日間更有談及否？此不妨從容商辦。又仁川開港一節(jié)，亦不關緊要。且此時各國通商情形，其口岸須近都會為宜，以都會稍為繁盛，一切可以全力維持也。若避遠之區(qū)，則恐照料不周矣。昨日黃君所呈，系揣度今日情形如此，慮閣下恐其枉直而辱教之。
宏集
花房仍未聞其出去，稅事竟未定，俟再行議妥。昨日黃公見惠冊子，忙未一披，容得暇細讀。而揣度籌畫矣，所不用其極，萬萬感服，敢不存心。
如璋
現此間知近日情形危迫，欲與貴邦聯(lián)唇齒之交，以維持東洋大局，殆其實也。又議稅事，他日不必遽議加，第與言明稅由本國自酌，則操縱之權在我，自無后弊。又近日俄兵船來圖們江口者，已增至十余號，又派一大員來，督辦已申，情形頗急，不知其有何詭謀。愚見如隨后有俄人來議通好，似不宜力拒，恐其猝然生事也。
宏集
才見井上馨，為言俄兵船將由敝國東南海，轉向山東省海岸云，大為關慮。
如璋
前有新聞云，俄兵船由山東煙臺，此言不確。其在圖們江口者，陸續(xù)來長崎，運煤至琿春?？冢渑e動究未知如何?，F中國與之相議伊犁事，此事幾分可了。若此事可了，則其兵船在貴邦之北者，恐以請通商為辭，藉生事端。
宏集
伊犁事果了，則敝邦亦蒙其福，然藉通商而生事，固必至之勢，未知如何應之，可為保國之策否？
如璋
今日情形危迫，不如先與美國加結，藉以牽制之。亦急則治標之法也。若此事未能行，則萬一俄人扣關講議通商，不如勉強許之，第俄人素橫，與之結約，恐多周抗也。
如璋
將來彼此通信，如何方所達？且有機密事又當如何，請告我。
宏集
昨與黃公議此，夜來思之，苦無妙算，此間有對馬人鹽田真，向我國事不泛，頗可托。其人主遷有商事，釜山有支店，由此交送辦察官卻不妨。
如璋
此間有郵便，寄至釜山自易。惟鹽田究系日人，有妨否？若有貴國商店在釜山尤妥。閣下若寄使館，于外封可書寄橫濱口永昌和華商店收坼，其內封令其轉送敝署，自無不達。
宏集
敝邦本無商店如此間會社之規(guī)，所以苦無可托之處，奈何！仆欲先寄信，當如教轉交橫濱華商處。
如璋
鹽田真釜山支店系何名，即是遷有二字否？其在橫濱有支店否？交送辦察官，囑其轉呈閣下，仍須另封否？
宏集
釜山支店，想亦號遷有，橫濱又有支店未及聞，當更問后錄告。交送辦察，因另封自不妨。
如璋
近日情形甚急，如閣下歸國，眾論稍通請飛函告我，當相謀一善法也。
宏集
謹當留心。
如璋
明日何時乘車，當至鐵路關送別。
宏集
鐵路枉別，萬萬未安，且臨歧匆匆，筆談也不得究，何益焉。請即此告別。
注：1880年（光緒六年）8月，朝鮮修信使金宏集在日本談判通商事宜，何如璋趁機同他會談，并命參贊黃遵憲撰寫《朝鮮策略》，囑金宏集呈交朝鮮國王． 業(yè) 閉置秋光